我好几天都完全沉湎于自由自在和好奇的快乐之中。我在城里城外游荡,东张西望,观看我觉得好奇和新鲜的所有一切。而且,对于一个逃出樊笼、从未到过京城的年轻人来说,一切都是稀罕和新奇的。我对瞻仰王宫特别准确无误,每天早晨都参加公家小教堂的弥撒。同这位王公及其随从待在同一座小教堂里,我觉得美极了。但是,这种执着更多的是出于我那开始显露的对音乐的激情,而宫廷的排场很快便全看到了,而且总是老一套,不久也就失去了魅力。撒丁王当时拥有欧洲最好的交响乐队。索密士、德雅尔丹和贝佐齐父子交替地在乐队里大显身手。为了吸引一个年轻人,用不着这么好的乐队,只需把一个小乐器演奏好,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了。毕竟,对于眼前的豪华气派,我只是惊愕赞叹而已,并非贪得无厌。在这王室的辉煌之中,唯一使我感兴趣的事就是看看其中是否有这么一位年轻公主,既值得我尊敬,又能与她风流一番。
我差一点干出一桩风流事来,那是在一种没有这么豪华的场合中,但是,如果我愿意的话,我本可以在其中寻找到极其美妙的乐趣的。
尽管我生活十分节俭,但钱袋不知不觉地瘪了。这种节俭毕竟不是出于未雨绸缪,而是纯属一种饮食的不讲究,即使今天,盛宴佳肴也没有使之改变。我以前没吃过,而且今天仍旧没吃过比粗茶淡饭更好的美餐。只要有乳制品、鸡蛋、蔬菜、奶酪、黑面包和一般的葡萄酒,人们就可以放心让我美餐一顿了。我胃口好,吃什么都香,只要没有膳食总管和仆人围着我,让我看腻了他们那讨厌的样子就行了。我那时花上六七个苏就能吃上一顿非常好的饭,可后来,花六七个法郎也吃不上。我因为没有受到饕餮的诱惑而饮食有节。但我把这一切称为饮食有节是错误的,因为我只要有口福可享是从不放过的。一吃上梨子、奶糕、奶酪、皮埃蒙特长形小面包和几杯掺和讲究的蒙斐拉普通葡萄酒,我就成了最幸福的贪馋的人了。但尽管如此节俭,我那二十法郎也快要用完了。这一点我一天天地看得更清楚了,而且,尽管我还年轻不懂事,但瞻念前程,不寒而栗。我的所有幻想就只剩下一个了:寻找一份能让我活下去的活计,但这又谈何容易。我想到了我以前的行当,但我的手艺不精,没有师傅会雇用我的,而且干这一行的师傅都灵并不多见。于是,我一面等待好机会,一面决定逐个铺子地去毛遂自荐,在餐具上刻个姓名起首字母图案或徽记什么的,然后,听人赏赐,希望以廉价劳动吸引人。这个办法收效甚微,几乎到处碰壁,而且,即使找到点活儿干,工钱也微乎其微,仅够几顿饭费的。然而,有一天,我一大清早从孔特拉诺瓦街走过时,从一家店铺橱窗,看见一位风姿绰约、美貌迷人的年轻女老板,尽管我在女人面前羞怯腼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向她推荐我的雕虫小技。她没有拒绝我,反而让我坐下,让我说说我的简单经历。她很同情我,叫我鼓起勇气,说是善良的基督徒们是不会撇下我不管的。然后,她一面让人到附近的一家金银器店去找我说我需要的工具,一面到楼上厨房里去,亲自给我拿早点来吃。我觉得这个开端是个好兆头,以后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好像挺满意我的那点活计,而且对我稍微放松一点之后的一通闲聊更是满意;她靓丽可人,着意打扮,尽管态度和蔼可亲,但她那风采却让我望而生畏。然而,她好心的招待、同情的语气、温柔亲切的举止很快便使我不再感到拘束了。我看到自己成功了,而且这使我还会获得更大的成功。尽管她是意大利人,而且过于漂亮,显得有点妖冶,然而,她是那么的稳重,而我又是那么的胆怯,所以很难立即有所发展。我们也没来得及成全好事。每当我想起在她身边度过的那些短暂时刻,总感到极其欣慰,而且,我可以说,在其中尝到了初恋般的最甜蜜、最纯洁的爱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