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为克劳利小姐家供应膳食或其他货品的商贩,只要肯为罗登夫妇做事,都得到了二人慷慨的惠顾。其中有些人是非常乐意的,尤其是穷人。图廷[1]有个洗衣妇一到周六就推着小车,带着账单过来,周周如此,其执着精神令人惊叹。雷格斯先生负责供应蔬果。战途酒馆里,中校家的用人们喝黑啤酒欠下的账,是啤酒历史上的一道奇观。每个仆人的大部分薪水也都被欠着,他们自然还留在这所房子里。事实上,没人领到过工钱。开锁的铁匠、维修玻璃的工人、车马出租行的老板、赶车的车夫、卖羊腿的屠夫、卖烤羊腿用的煤块的店老板、烹制羊腿的厨子和吃羊腿肉的仆人,谁都没见着钱。至此我终于明白,一年到头没收入,是可以通过这一妙计生活得有滋有味的。
可在一个小地区上干这种事,是很难不引起注意的。邻居家买了多少牛奶,他们正餐要吃肉还是吃禽类,我们都能瞧见。所以,二零零号和二零二号的住户可能知道他们中间那一户人家的内情,毕竟仆人们会隔着栅栏聊天儿。不过克劳利夫妇和他们的朋友对二零零号和二零二号并不关心。您若是去一趟二零一号,两位主人会露出温柔的笑脸,真诚地欢迎您,亲切地与您握手,并奉上一桌丰盛的菜肴,仿佛他们每年收入三四千镑是再确定不过的事实。他们阔绰的地方不在钱的多少,而在于消费和雇用方面的作风达到了一定水准。他们不想花钱买羊肉,照样吃得上;他们家葡萄酒的账还赊着,别人照样以为那是真金白银买的。厚道的罗登家呈上的红葡萄酒,是在任何人的餐桌上都尝不到的;饭席间气氛之热烈,菜肴之精美,也是客人们前所未见的。他的客厅小巧、低调却典雅至极,用瑞贝卡从巴黎带回来的上千种小摆设一装点,便透出非同凡响的品位。当她坐在钢琴前快活地歌唱时,客人们总觉得这舒适的小屋是人间天堂,家里的丈夫虽蠢,妻子却惹人喜爱,在他们家就餐,称得上是世上最大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