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嘴婶婶没有工作,又没有家产,全部的生活来源就在她东一块西一块开出来的菜地里。那时候我们的县城跟农村没有太明显的界限,城里的空地很多,家家户户都种着菜,养着鸡。豁嘴婶婶很勤快地把我们周围那一片的荒地都开出来了,结果所有那些本该是公家的地盘都成了她的自留地,种上了她的粮食、她的蔬菜。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寡妇的缘故吧,种了就种了,没有人跟她多作计较。我们院子后门外的那条道路,就是被她一年年蚕食成了裤腰带那么细的小路的。
她甚至把我们那条小河的河岸也利用得很好,把河堤上的肥土扒下来,耙平,栽上了耐水的慈姑。每年初冬收慈姑的季节,我们总是候鸟儿样地在河岸上蹲成一排,耐心地看着她穿一双高筒的肢靴站在泥水中,用一把窄窄的锄头小心翼翼翻开淤泥,然后伸手在污泥中来回掏着,掏出一把圆溜溜带尾巴的慈姑,扔进筐子,再掏出一把,又扔进去,没完没了,小小的一块河滩就像聚宝盘,里面长着总也掏不光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