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格尔只是在形式上肯定了人的能动性,由于他把人仅仅看作“绝对理性”自我实现的工具,所以又从根本上彻底地剥夺了人的能动方面。这就是说,在黑格尔哲学中,不仅本体成为一种抽象的存在,人也成为一种抽象的存在,消失在“绝对理性”的阴影之中。“绝对理性”成为一种新的迷信,高高地耸立在祭坛上让人们顶礼膜拜。如果说柏拉图哲学是全部形而上学的真正滥觞,那么,黑格尔哲学就是全部形而上学的巨大渊薮。一句话,黑格尔哲学是形而上学的集大成者和发展顶峰。因此,哲学的进一步发展必然从批判黑格尔哲学开始,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则意味着对“一切形而上学”的批判。
到了19世纪中叶,随着自然科学的独立化并“给自己划定了单独的活动范围”;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并凸显了人的异化了的生存状态,人们开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那种脱离了实证科学,脱离了人的存在的形而上学便失去了自身的神圣光环,“变得枯燥乏味了”。随着时间的推进,形而上学不仅“在理论上威信扫地”,而且“在实践上已经威信扫地”。[75]反对形而上学因此成为一种潮流、一种时代精神。马克思以其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到这一趋势,明确提出“反对一切形而上学”,并断言:“形而上学将永远屈服于现在为思辨本身的活动所完善化并和人道主义相吻合的唯物主义。”[76]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在理论方面体现了这种唯物主义。“只有费尔巴哈才立足于黑格尔的观点之上而结束和批判了黑格尔的体系,因为费尔巴哈消解了形而上学的绝对精神,使之变为‘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的人’;费尔巴哈完成了对宗教的批判,因为他同时也为批判黑格尔的思辨以及全部形而上学拟定了博大恢宏、堪称典范的纲要。”[77]实际上,费尔巴哈并未完成“结束”黑格尔哲学和“消解”形而上学的任务。完成这一历史任务,并真正创立“为思辨本身的活动所完善化并和人道主义相吻合的唯物主义”的,不是费尔巴哈,而是马克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