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比芒丹家打猎的雅各问侯爵夫人:“我们的诗人和他的诗,你觉得怎么样?”
侯爵夫人笑道:“在内地,他的诗也不坏了。并且这样漂亮的诗人无论干什么不会不好的。”
个个人认为这评语精彩之极,拿去到处宣传,还越出侯爵夫人的本意,把话说得很刻薄。
杜·夏德莱被请去替特·巴尔大先生伴奏,《斐迦罗》的大段唱词在巴尔大嘴里变得面目全非。音乐节目开了场,就得听杜·夏德莱唱几支骑士风格的罗曼斯,夏朵勃里昂在帝政时代写的作品。接着姑娘们表演两人合奏的钢琴曲,杜·勃罗沙太太提出这个节目,让她亲爱的加米叶在特·赛佛拉克先生面前显显本领。
特·巴日东太太看大家瞧不起她的诗人,心中有气,就照样回敬,趁他们弹琴唱歌的当口躲往小客厅。主教听见副主教解释,知道刚才一句无心的话竟是尖刻的讽刺,他有心补救,跟在女主人后面。特·拉斯蒂涅小姐受着诗歌吸引,不给母亲发觉,溜进小客厅。路易士挽着吕西安坐在垫子用细针密缝的长沙发上,不给人瞧见也不让人听见,凑着吕西安的耳朵说:
“亲爱的天使,他们不了解你!可是……
君诗隽永如甘泉,长日低吟苦不足。”
吕西安受到夸奖,安慰了些,暂时忘记了痛苦。
特·巴日东太太抓着他的手紧紧握着,说道:“世界上没有廉价的光荣。受苦吧,朋友,受苦吧,一个人受了苦才伟大;你的苦恼是换取不朽的声名的代价。我自己恨不得经过一场战斗,受一番磨练。但愿上帝保佑你,不要过死气沉沉的,没有斗争的生活,使大鹏没有展翅的余地。我羡慕你的痛苦,因为你至少是活着!你可以发挥力量,有胜利的希望!你的斗争一定是轰轰烈烈的。一朝你进入大智大慧的人的国土,别忘了一般薄命的可怜虫。他们的智力在恶浊的气氛中化为乌有,明知道人生的境界而一辈子没有生活过,目光犀利而一无所见,灵敏的嗅觉只闻到腐烂的花。那时你应当歌咏在丛林深处枯萎的植物,压在蔓藤和贪馋茂密的草木底下,不曾得到阳光的抚爱,没有开花就夭折了!那不是一首伤心慘目的诗吗?不是充满奇思幻想的题材吗?再不然描写一个生在亚洲或荒漠中的少女,被人带到寒冷的西方,渴望施热爱的太阳,受着寒冷和爱情的折磨,在无人理解的痛苦中死去!这样的作品岂不悲壮?并且也代表许许多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