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现在一吃就饱,还老撑得慌,每顿都这么点。”他用手比画了一下。
他的手掌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干裂的缝隙里藏满各种劳作中沾染的细微颗粒,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洗掉了。
记忆中,大伯的饭量奇大。奶奶活着的时候,他总是托一只大缸碗吃饭,面前摆一小碟鲜红的辣椒,吃一口,蘸一点,津津有味。现在那种大缸碗,在农村已经见不到了。
“有饿的时候吗?”
“也有吧。”大伯迟疑了一下说。
“那怎么办?”
“看有啥就垫垫,没有就等饭点。牙不中了,啥也咬不动。”
顿了顿,又说,“也吃不了多少,都不是咱的饭。那次艳华来,做了一锅和子饭,好吃死了,我吃了足足两碗。”他嘴角终于浮现出久违的笑意。
大伯的话让我想起一桩往事。堂哥婚后,大伯终于从自奶奶死后做饭的苦役中逃脱出来,操持家务的事归了堂嫂。父亲几次回家观察发现,每次堂嫂总是最后给大伯盛饭。这样,锅里有多少算多少,大伯经常吃一碗就没了。父亲当然知道大伯的饭量,有一次忍不住,就不客气地对堂嫂说:“你以后多做点,吃不了剩下,你没看你爸吃不饱吗?”堂嫂讪讪地红了一片脸。大伯赶紧自我解嘲:“饱了,饱了。”父亲依旧黑着脸:“饱个屁!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