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见自己女儿总是这样大马关刀地说话,便道:“你何必发脾气?舅舅纵然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要马上把你嫁出去。”秀姐叹了一口气,又摇了两摇头,因笑道:“麻绳子虽粗,也是扶不起来的东西。”就向何德厚道:“大概我娘是不肯说的了,我就代说了吧。什么条件也没有,就只两件事:第一,我娘要三千块钱到手,别人得多少不问。第二,我要自己住小公馆,不和姓赵的原配太太住一处。钱拿来了,不管我娘同意不同意,我立刻就走。”何德厚微笑道:“你总是这样说生气的话。”
秀姐点点头道:“实在不是生气的话。说第一个条件吧。姓赵的既是做过次长的,拿五七千块钱讨一个姨太太也不算多,慢说是三千块钱。第二条呢……”何德厚道:“这一层,我老早就说过了,决不搬到赵次长公馆里去住。人家讨二房,也是寻开心的事,他何必把二太太放到太太一处去碍手碍脚呢?”秀姐道:“好,难为舅舅,替我想得周到。这第一件呢?”说时,伸了一个手指,很注意地望了何德厚。他笑道:“第一条?”说着,伸手搔了几下头发。秀姐道:“钱又不要舅舅出,为什么发起愁来了呢?”何德厚道:“我当然愿意你娘多得几个钱。不过开了这样大的口,恐怕人家有些不愿意。”秀姐道:“不愿意,就拉倒!这又不是卖鱼卖肉,人家不要,怕是馊了臭了?”何德厚觉得有些谈话机会了,正要跟着向下说了去,不想她又是拦头一棍,让自己什么也说不上,只得口衔了纸烟,微微地笑着。何氏道:“这也不是今天一天的事,你舅舅出门多天,刚刚回来,先做一点东西给你舅舅吃吧。”这句话倒提醒了何德厚,便站起来扯扯衣襟,拍拍身上的烟灰,自笑道:“我真的有些肚子饿,要到外面买一点东西吃去了。有话明日谈吧。”说着话,他就缓缓地踱了出去。何氏自然是好久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