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特奥杜勒说道。
吉诺·曼先生半转过头,瞧见特奥杜勒,继续说道:“一想起这东西全无心肝,竟然去当烧炭党徒!你为什么离开家?要去投共和派。算了吧。首先,人民不要你那共和制,人民不稀罕。他们通情达理,完全清楚自古以来就有国王,将来也永远有国王,完全清楚归根结底,人民只不过是人民。你那共和制,他们嗤之以鼻,你明白吗?小傻瓜!那么任性,也真够坏的!迷上杜舍纳老爹 [1] ,向断头台送秋波,在93号 [2] 的阳台下面弹吉他、唱情歌,这帮青年多么愚蠢,真该唾他们!他们全是一路货,一个也不例外。只要吸一口街上的空气,就会鬼迷心窍。十九世纪是毒药。随便一个顽皮小子留起山羊胡子,就当真自以为奇人了,丢下家里的长辈不管了。这就是共和派,这就是浪漫派。浪漫派,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请赏脸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东西?荒唐透顶。一年前,他们还去为《艾那尼》捧场。我倒要问问,《艾那尼》!什么对比法,语句糟透了,写的简直不是法文!还有,罗浮宫院子里停放大炮。这年头的强盗行径就是这样。”
“您说得对,叔公。”特奥杜勒说道。
吉诺曼先生又说道:“博物院的庭院里陈列大炮!干什么呀?大炮,你想干什么?要炮轰贝尔韦代雷的阿波罗吗?弹药想要跟梅迪奇的维纳斯从两地出土的古代雕像。打什么交道?哼!如今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的邦雅曼·龚斯当 [3] ,根本不管什么!他们不是坏蛋,就是笨蛋!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总出丑,穿的衣裳也难看,还惧怕女人,他们围着花裙子转,却是一副乞讨的样子,让那些傻丫头看了都大笑不止。老实说,他们就像为爱情害羞的可怜虫。他们一个个奇形怪状,又用笨头笨脑的样子来弥补。他们拾人牙慧,重复梯埃斯兰和波蒂埃的文字游戏。他们穿着布口袋似的衣服、马夫的坎肩、粗布衬衣、粗呢裤子、粗革皮靴,身上的图案就跟鸟毛一样。他们的粗话可以垫他们的破靴底。就这群愚蠢的娃娃,居然还有政治见解。就应当严禁有政治见解。他们杜撰制度,改造社会,推翻君主制,将所有法律都抛在地下,将顶楼放到地窖的位置,将我的门房送上国王的位置。他们把欧洲搞得底朝天,还要重建世界;他们的艳福,就是鬼鬼祟祟偷看上车的洗衣女工的大腿!噢!马吕斯!噢!小无赖!到广场上去信口开河!讨论,争论,采取措施,公正的神灵啊,管那叫措施!胡作非为,又大大地缩小,变成愚昧无知。我见识过天下大乱,现在看到的是胡闹捣乱。小小的学生讨论国民卫队的问题,这种事情,在奥吉布瓦蛮人那里,在卡多达什野人那里,也不见得有!那些赤条条的野人,那些头发梳成羽毛球状、拿着木棒的野人,也不如这些学生野蛮!一群毛头小伙子,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自以为了不起,还要发号施令!还要辩论,夸夸其谈!真到了世界末日!这个可怜的地球显然要完蛋了。这最后打一个嗝,由法兰西打出来。小子们,讨论吧!只要他们还在奥德翁剧院拱廊下看报,这类事情就会发生。他们看报,只花一苏钱,但是他们也得赔上理性,赔上智慧,赔上良心,赔上灵魂,赔上精神。从报里出来,就要抛弃家庭。所有报纸都是瘟疫,无一例外,连《白旗报》也算上!说穿了,马丹维尔是个雅各宾党人。噢!老天有眼!你让老外公痛苦万分,这回可以炫耀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