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叙述的是一位中等以上的家庭的一个寿诞。主人交游极广,贺客盈门,上中下三等男女,一应俱全。他是一位银行经理,出身不得而知。据比较熟悉的人说,大概在十二三岁时曾在一家钱庄里当学生,并未受任何高等教育。后来不知怎样到过日本几年,说得一口日本话。回国后便担任某洋行的买办。做了某洋行的买办,其交游的复杂,自不待言;今天贺客阶级的参差也可想而知。
我一进门,酒席早已开出了,主人的侄儿子把我招待到一桌全是陌生人的席上。首席有人说是一位铜匠出身现在已发了几百万财的新贵人。以次坐的也又是他相熟的,也有和我一样跟他从未见面的。酒过数巡,大家默不作声;相互地举举箸,再各自拣面前盆子里的东西塞入嘴里。最初敲破沉默的是一个大胖子,他说:这几天的金子上落得实在可观。接着便是那位新贵人说:公债的机会是错过了。大家便一齐加入讨论了。说是关税涨得惊人。有一个说,中国最便宜的煤要十七余元一吨,有一个说日本煤每吨可以给经手人六块钱的利益。最后竟有一位戴黑眼镜的宁波人自认是贩卖日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