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鼠疫在那些居住较拥挤、条件较差的外沿街区造成的死亡人数,远远地多于市中心区。但是,如今,它似乎一下子就逼近和侵入了商业区。居民们都认定是大风把病菌给吹来了。但是,无论如何,市中心街区的居民已经意识到,随着夜里越来越频繁地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在他们的窗外响起,自己的危难时刻应该轮到了,鼠疫已向他们发出了无情的召唤。
在城内,当局也想到,把鼠疫特别猖獗的某些街区跟其他各区隔离开,除了工作上有绝对需要者,任何人都不准离开。一直住在隔离区里的那些居民,免不了会认为这项措施是专门刁难他们,无论如何,对比之下,他们倒是会把其他街区的人看作是自由的人了。而其他街区的人,反过来,在他们的艰难时刻,一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不自由,则稍稍会感到某些欣慰。“还有比我关得更严的囚徒呢!”
差不多就在这期间,火灾频频发生,尤其是在西城附近的那些娱乐中心区。据说,有些检疫隔离之后返回家来的人,由于遭遇亲人死亡的飞来横祸,导致精神失常,竟然纵火焚烧自家的房屋,幻想着那样就能烧死带来鼠疫的瘟神了。为制止这类举动,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在刮大风的季节,这种频繁的纵火会使整个街区一直处于一种极端的危险中。尽管人们论证了,当局所采取的房屋消毒措施足以消除任何的感染危险,但是,政府还得颁布十分严厉的惩罚令,来阻止那些天真的人的纵火行为。毫无疑问,让这些不幸者望而却步的并不是监禁这一想法,而是一种全体居民的共同确信,他们相信,一种监禁就相当于一种死刑,因为,据人们在市监狱中做的统计,被监禁的囚犯的死亡率达到了很高的程度。这一想法并非毫无根据。出于一种显而易见的原因,鼠疫似乎尤其喜欢打击那些习惯过集体生活的人:士兵、修士或囚犯。因为,尽管有些囚犯是单独监禁的,一个监狱终究还是一个集体单位,一个明显的证据就是,监狱中,无论是看守或是犯人,得病的概率都同样的高。从鼠疫瘟神的高傲视角来看,任何人,上至典狱长,下至最卑微的囚徒,全都被判了刑,而在监狱中,兴许还是第一次,一种绝对的公平占据了统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