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西卜太太,”邦斯急得直嚷,“别离开我啊!……不准人家动我的东西!……”
“我在这儿呀!只要我吃得住,我不会走的……你放心!波冷先生说不定在打你的宝物的主意,他想教你雇个看护女人!……嘿!我老实不客气把他顶回去了,我说:先生只要我一个人服待,他知道我的脾气,我也知道他的脾气。——这样他才不作声了。哼,服侍病人的老妈子全是贼!我恨透了那些女人!……你才不知道她们多坏呢……有个老先生——还是波冷先生跟我讲的——对啦,一个什么萨巴底哀太太,三十六岁,从前在王宫市场做拖鞋生意的——你不是知道王宫市场从前有些开铺子的门面,现在给拆掉了吗?……”
邦斯点点头。
“且说那女人早先运气不好,丈夫是个酒鬼,中风死了;可是说句公道话,她长得真漂亮,可惜长得漂亮也不中用,交了些律师朋友也是白费……这样她就落难啦,平时专门服侍产妇,住在巴贝杜贝街。后来,她去看护一个老头儿,说句不文雅的话,他害着尿道病,要人给他通,像凿井似的,还得许多别的照顾,她只能睡在那个先生卧房里,搭一张帆布床。嗳!这种事说出来简直没人相信!也许你会说:男人都是不规矩的!只知道一味的自私自利!——总之,她在房里老陪着他,逗他高兴,和他讲故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像咱们现在一样的瞎聊……她打听出来,原来老人有些侄子,都恶得很,给他受了很多气,说到末了,他的病就是给侄子气出来的。后来哪,我的先生,她救了老人的命,嫁了他,生了个怪可爱的孩子,教母便是夏洛街上开肉铺子的老婆,因为鲍特凡太太跟那女的是亲戚……你瞧她这一回运气可好!……我吗,我嫁了人,可没有孩子,老实说,那只怪西卜不好,他太爱我了,因为倘使我要……哦,这样也好。有了孩子,我跟西卜俩怎么办?我们没有一点儿产业,没有一个钱,白做了三十年老实人,我的好先生!我觉得安慰的,就是从来没有拿过人家一个子儿,从来没有害过谁……打个譬喻,我这么说是没有关系的,因为要不了六个星期,包你起床到大街上去溜达了,我不过打个譬喻说,假使你把我写上遗嘱,那么,告诉你,我要不找到你的承继人把钱还掉,我就睡不着觉……因为我最怕不是自己流着汗挣来的钱。尽管你说:哦,西卜太太,你不用过意不去;那是你拿力气换来的,你把两位先生招呼得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一年替他们省了一千法郎……——因为先生,你知道吗,换了别个做饭的老妈子,在我的地位早已存起万把法郎了!——所以那位好先生送你一笔小小的终身年金,也是应该的。——譬如人家对我这么说吧,可是不,我决不受,嗨!我是不贪心的!……我真不懂怎么有些女人待人好是为了有利可图……你想,先生,这还能算好事吗?……我不上教堂去,我没有那个工夫;可是我的良心告诉我什么叫作好什么叫作坏!……喂,你别这样乱动呀,我的宝贝!……别乱搔呀,我的天,你的脸多黄,黄得变成棕色了……一个人二十天工夫会像只柠檬,你说怪不怪!——清白老实是穷人的财产,一个人好歹总得有点东西!打个譬喻说,即使你快死了,我第一个会劝你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许模克先生。这是你的义务,你的家属只有他一个人!他可真爱你,这家伙,像一条狗爱它的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