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感到了轻柔的抚摸,听到了人世的召唤。她睁开眼,新鲜的、渴望人生的津液滋润了她那双干涸的眼睛。散失去的束束光线又重新聚成两个亮点。她看清了狗娃那张小黑脸。
狗娃听到秋雪嘴里在重复一个声音,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打成蜂窝的大炳哥拖过来。
“雪嫂子,大炳哥在这儿。”
秋雪看见大炳,眼睛里溅出来自天国的光辉,狗娃清楚地听到他吐出的声音。
“兄弟,是我坏了大事。”
她等到了这一瞬间,狗娃看到了一双死的眼睛,这双眼睛连同僵在女人脸上那一抹惨淡的笑,追随着狗娃,注定要同他一起进入坟墓。
现实世界在她的手里滑脱了……
幸存的人们回来了,目光呆滞地望着死去的亲人。
梁村长瘸着腿从玉米地里晃出来,哽咽着说:“多挖几个坑,一家人埋在一起,也好在阴间有个照应。”
这是煞庄历史上最简单、最庄严的一次葬礼。
延迟了两三天的哭号爆发了。悲凉凄楚的呜咽啜泣,绝望的野兽般的号啕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低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