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木槿!”
我不敢相信那是刘时的声音。但他隔着三株玉米,活生生地在我面前站着,他的左手还拉着我的右手,喘的气有些粗,喷在我的脸上,气息不再是以前那样清纯,有一股复杂的气味——那是由玉米发糕、玉米碴子粥、馕、马料(比如豌豆)、盐碱、沙尘、萝卜、腌咸菜、洋葱、洋芋在嘴里的残留物经过发酵后的味道。我忍着,没有偏过脸去。我嘴里的味道可能也跟他差不多。他的脸和手是黑黄色的,嘴唇干裂,冒出的血珠凝结在上面,皮肤粗糙得像抹了一层麸皮,脸上皲裂的伤口也有血凝结着。他军装肩膀、背部、肘部,裤子的膝盖、臀部都是补疤。补疤的颜色不一样,疤补得很粗劣,针脚不匀,线粗细不一。他看上去很单薄,变得瘦小了。
我站立不稳,想要倒下。他两脚把面前的玉米踩倒,把我扶住。他的确比以前有力了。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突然瘫软了。
他紧紧拥抱着我,没有动,好像仅仅是一截用来支撑我的木头桩子。然后,他慢慢把我推开了。我们之间被一种东西横隔着,分明可以感觉到。但那种东西异常陌生,之前从未有过。
我看着变得陌生的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
“你还在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