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刚刚经历了企业改制的煤老板,生意都没有多大起色。那时候,煤老板还不是暴发户的代名词。在我们那里,说谁长得又粗又笨的时候,就说他像煤老板;说谁又穷又傻的时候,也说他像煤老板。
黑娃又粗又笨,又穷又傻,他是当年煤老板的标准写照。
很多年后,我们家乡的人还能记得黑娃的草绿色军裤。那条掏了20元在街边服装店买来的仿制军裤,陪伴了黑娃的屁股好几年。后来,军裤的膝盖处磨破了,还打了两块补丁。黑娃经常穿着这条特色鲜明的伪劣军裤走进寂静的煤矿,看着越来越少的矿工和堆积如山的煤炭,愁容满面;或者走进街头的小吃店,两块钱买一碗汤面条,吃得满口生津。那个冬天,下身一条军裤,上身穿着旧棉袄的黑娃,袖着双手走过街巷,阳光打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头发上沾着稻草,他浑然不觉。人们指着佝偻腰身走过的黑娃说:“看,这就是想当老板的下场。”黑娃是那时候我们家乡生意人的反面教材。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老祖先的话总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颠扑不破的真理。志短的黑娃听到人们议论他,总是装着没有听见,像被蜜蜂追赶的野牛一样仓皇离开。
后来,黑娃想把自己的煤矿转包出去,他说尽好话,从7000元降低到了3000元,但是没有人接手。那时候的煤矿就像一堆新鲜的狗屎,臭气熏天,谁见了都想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