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裁制寿终正寝。欧洲一整套体制瓦解了。
帝国沉沦了,如同垂死的罗马帝国,隐没在黑影中。就像回到野蛮时代,人们又经历一场大劫难。一八一五年的蛮族,如果称其乳名,就叫作反革命。不过,这一蛮族气数太短,很快就气息奄奄而夭折了。应当承认,人们悼念帝国,而且洒下英雄的眼泪。如果说武功的荣耀造成了霸权,那么帝国本身就是荣耀。它将专制所能放射的光,全部散射到大地上。但这是暗淡的光,说得更甚一点,是昏暗的光,比起名副其实的白昼来,简直就是黑夜。然而,这一黑夜消尽,却产生日食的效果。
路易十八返回巴黎。七月八日 [1] 的圆舞冲淡了三月二日的狂热。那个科西嘉人和那个贝阿内人 [2] 形成鲜明的对照。土伊勒里宫圆顶上的旗帜换成白色。亡命之君重登宝座。路易十八百合雕花的座椅前,又放上哈维勒杉木桌。大家谈论布维讷和封特努瓦,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奥斯特利茨已经是老皇历了。神坛和王座亲如手足,弹冠相庆。在十九世纪法国和欧洲大陆,确立了社会安全的最无可争议的一种形式。欧洲佩戴上白色徽章。特大容在尼姆城制造白色恐怖的雅克·杜蓬的绰号。名声大噪。在盖道塞兵营正门太阳形的拱石上,又出现“高于万众”的箴言 [3] 。凡是驻过羽林军的地方,就有一所红房子。卡鲁塞耀武门满是病恹恹的胜利女神,来了这些新客,它倒产生沦落异乡之感,也许还对马伦戈和阿科尔的胜利颇感羞愧,只好立了个昂古莱姆公爵的雕像来撑撑门面。马德兰墓地,是九三年惨不忍睹的万人冢,因为那片土里有路易十六和玛丽-安东妮特的枯骨,这回地面上就铺了大理石和燧石板。在万森墓地上,土中露出一截墓碑,令人想起昂菲安公爵就死于拿破仑加冕的那个月。教皇庇护七世在公爵被处决后不久,主持了那次加冕大典。他就像当初祝福拿破仑登基那样,现在又坦然地祝贺他的倾覆了。是啊,这些事情全实现了,这些国王又重登宝座,欧洲的霸主被关进囚笼,旧朝又变成了新朝,大地的黑暗和光明完全颠倒了位置,只因在夏天的一个下午,一个牧童在树林里对一个普鲁士人说:“请走这边,不要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