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读书终其一生的人,他的知识完全是从书本汲取而来的,他们有如阅读了许多山水、游记之类的书籍,对某地或某国的知识虽可粗枝大叶地说出来,但是甲地和乙地是如何联络的,当地的人文、物产、习俗又是如何,等等,则说不上来。反之,以思考终其一生的人,就像在那里土生土长的人一样,一打开话匣子就能把本地事事物物的来龙去脉、各种事实或传说和事物的总体关系等,都如数家珍般道出来。
一般的“书籍哲学家”如同历史的研究者,而自己思考的人,则犹如事实的目击者。后者对任何事情,都是靠他切身的经验直接领会理解而来,绝不会人云亦云。所以思想家只是因立足点不同而互有差异,他们在根本上是一致的,都把握客观原则,如果事件本身未使立足点发生任何变化,他们的见解则会毫无不同。根据经验来看,如果一个人自觉自己的某些议论太过标新立异,踌躇再三才把它公之于众,但到了后来,竟然在古圣先贤的书籍中发现同样的见解,那么他会感到一种带着欣喜的惊愕。
哲学家与此相反,他们所讨论的不外是甲的说法如何,乙的看法如何,丙又怎样提出商榷,然后才努力做些批评、比较的工作,以此追求事物的真理。他们很像写批评的历史著述家。例如,要研究莱布尼茨(2)在某时期是否有斯宾诺莎派思想的存在,那么供给这些好事者的材料就是赫尔巴特(3)的《道德及自然法的解剖和说明》及《关于自由的书简》。做这类工作时,必须要遍翻典籍,对于他们所下的苦功,恐怕任谁看了都会吃惊吧!反之,如果眼中只有事件,可能只要稍加思索,就立刻能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