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够用了;我们利用余多的豆梗,照这“大概”制了种种的翡翠笛。其中有两枝,比较的最正确,简直同竹笛一样。扫墓既毕,我们把这两枝翡翠笛放在条箱里,带回家去。晚上拿出来看,笛身已经枯萎了。爸爸见了这枯萎的翡翠笛,感慨地说:“这也是人生无常的象征啊!”
尝试
姆妈要到城中姨母家去吃喜酒了。我们要读书,不能同去。姆妈临行时对我和弟弟说:“回来时买些东西给你们吧,姐姐一件夏衣料,弟弟一副乒乓球拍。”我说:“我衣料不要,买一张白扇面给我吧。”姆妈答允我,去了。
爸爸说过:“扇面上不一定要画古法的山水花卉,也不妨用西洋画法描现代生活。”我想尝试地画画扇面看。爸爸又说:“扇面的弧形框子内,构图很不容易。”我的扇面没有买到,不妨预先想想构图看。华先生上图画课时屡次教我们构图的方法。有一次他用自己的身体作实例,演给我们看,很容易懂,又很发笑,使我从此不会忘记。他走到教室的大门的门槛上,先把身体立正,站在门的正中,问我们:“这样好看不好看?”我们中有大多数人回答“好看”。他次把身体移偏一步,大约站在门槛的三等分点上,又问我们:“好看不好看?”我们中又有大多数人说“好看”。最后他把身体缩紧了,贴在门边上,好像讨饭叫花子的模样,又问我们:“好看不好看?”我们大家笑着,一致回答道:“很不好看!”于是他走上讲台来对我们说:“画图也是这样,譬如今天要画的这个臭药水瓶,放在正中也好看,放在三分之一处也好看,但贴在边上很不好看。”听见他拿自己比臭药水瓶,我们中有许多人忍不住笑了。从此以后就给他起个绰号,叫作“臭药水瓶”。但当时他全不觉察,得意地继续说:“但是你们要知道:前两种虽然都好看,很有分别:第一种好看是‘齐整的’,第二种好看是‘自然的’。图案画、装饰画、肖像画大都取前者,写生画大都取后者。”又有一次,他教我们画三株青菜。先在我们中选出三个人来,教他们均匀地并立在讲台上,手中各拿一册书,问我们:“这么样好看不好看?”我们中有大多数人说“好看”。其次,他教两个人共拿一本书,站在讲台的三等分处共看,其余一个人在旁边侧着头借看,问我们:“这么样好看不好看?”我们全体一致回答“很好看”。最后,他教这三个人各持一本书,分别站在讲台的三只角上,问我们:“这么样好看不好看?”我们全体一致回答:“很不好看。”于是他放这三个人回去,对我们说:“图画也是如此:譬如这三株青菜,倘描图案画,不妨把同样的三株并列起来,加以装饰风,其形式均齐,对称,而反复,很是好看。倘描写生画,一齐并列就嫌太呆板,分别放在三只角上又嫌太散漫,必须巧妙地布置,使这三株菜集中于一个中心点,而其间又有主有宾。那么既有变化而不呆板,又有系统而不散漫,看去方觉自然。布置之法,就同刚才的三个人一样,把两株菜拉拢在一起,放在三等分的地方,这就是主,就是画的中心点;把另一株菜放得稍稍离开一点,这就是宾,附属于主,倾向于中心点。那么全画既有变化,又有统一,看去很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