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打了一个哈哈道:“不谈这个,我还把说书的口里一句话捡了来说。姑妈,有米吗?”何氏问秀姐道:“我们到底有多少米?若够老五吃的就借给他吧。等你舅舅回来,他总会给我们想法子。”童老五听了这话,抢步到里面屋里去,见屋角里那只瓦缸,上面盖的草蒲团靠缸放在地上。他伸头望那缸里,只有一层米屑遮了缸底,便摇头道:“我的运气不好,我向别处打主意去了。何家母舅这个人闻了酒香,天倒下来了也不会管,大概又是找酒喝去了。你们要他回来想法子买米,明日早上他醒过来再说了。这点米留着你们熬粥吃,那是正经。”
他说到这里,门外院子里有人大声接着道:“是哪个杂种,在我家里骂我?”童老五赶快出来,见何德厚捏了拳头跌跌撞撞向里面走。童老五笑道:“母舅,是我和姑妈说笑话。”何德厚靠了门框站住,将一双酒醉红眼瞪了起来,因道:“我叫何德厚,那个老太婆叫陈何氏。你要叫我们,尽管这样称呼,没有哪个怪你,也不敢怪你。你在茶馆里听够了鼓儿词,变成丹凤街的黄天霸了。你叫我母舅,我倒要问问,我们童何二姓,是哪百年认的亲?”他所说的陈何氏就笑着迎上前来了,笑道:“老五也不过跟秀姐这样叫一句,人家也没有什么恶意。”
何德厚捏了大拳头在大门上咚地打了一下,冒出额上的青筋,大声叫道:“山东老侉的话,我要揍他。我们家里现放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在这里,他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无事生端往我这里跑做什么?我何老头子穷虽穷,是拳头上站得住人,胳臂上跑得了马的。你少要在我们家门口走来走去。”童老五听了这话,把脸都气紫了,将手捧的瓦钵子向屋角里一丢,啪啦一声,砸个粉碎,把胸一挺,走上前一步。何氏伸了两手,在中间一拦道:“老五,他是个长辈,你不能这个样子,有理讲得清。”何德厚把颈脖子一歪,翘起了八字胡须,鼻子里先哼了一声,接着道:“小狗杂种,你不打听打听,你老太爷是个什么人?你不要以为你年纪轻,有两斤蛮力气,就逢人讲打。我告诉你,你要动动老太爷头上一根毫毛,叫你就不要在这丹凤街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