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七月,高校招收“工农兵学员”。公开选举,结合无记名投票。
唱票,小黑板上写“正”字。结果我俩名列前两名,我比他多一票。当晚连长和指导员分别找我谈心。转弯抹角地,动员我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他。我明确表示我不让。我说他想上大学,我也想。我说这是机会均等,公平竞争。尽管我俩是同学,我也不在这方面发扬风格。连长说:“你要知道,分配到咱连的这一个名额,是四川地质学院地矿系的名额,你就让了这次机会吧!”我说:“我才不管什么学院什么系呐,反正是大学我就去上,是我的机会我就不让!”指导员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个名额是戴帽下来的,指定了要招杨文林!”我火了,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指定要他?!”指导员说:“你别火,听我慢慢说。人家杨文林,画了山形图,寄了矿石标本给他们,他们很感动。所以指定招收他。再说,他身体比你壮。搞地质,那是年年月月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的。你身体这么弱,何苦争此一次机会呀?”
连长又说:“你知道为什么你比他多一票吗?他暗中动员了全排半数的人选你。要不,他的票比你的多!”我半信半疑,最后以沉默认了我的命。从那一天起,我不再跟杨文林说话。他以为将去上大学的是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他闹别扭。我以为他心中有数,装模作样,送空人情,把他恨得咬牙切齿。于今回忆,当年种种,分明地,是我把他想得太虚伪了。我当年对他的恼恨,好生没道理。